大唐古香道
唐朝由于海上及陆上丝路发达兴盛,藉由贸易的频繁往返,许多新疆域外的香料,如非洲、波斯、阿拉伯、印度、越南等国之香药不断运抵中国,这些异域之香在唐朝香料市场上占有一席之地,香料种类因此更为多元广泛,使用上更为多变、普及与平民化,舶来品的香料不再只是高官贵族的专属,香料的使用价值也相对地提高。唐朝疆域图
唐朝对各种香料的产地、性能、炮制、作用、配伍等都有了专门的研究,无论是王公贵族、僧侣道士、平民百姓、药师医师、文人雅士都爱香,征战沙场的武将也爱香。章孝标《少年行》 :「 平明小猎出中军,异国名香满袖熏。」注少年策马入林的阳刚英姿与香飘满楼的阴柔浪漫,紧紧攫住西域胡女的目光。名香满袖熏、倚剑骋沙场的军旅生活,在诗人笔下多了一些浪漫的想象与芬芳。
章孝标《少年行》:「 平明小猎出中军,异国名香满袖熏。画榼倒悬鹦鹉嘴,花衫对舞凤凰文。 手抬白马嘶春雪,臂竦青骹入暮云。落日胡姬楼上饮,风吹箫管满楼闻。」
唐中宗时,王公大臣也会有另一种高雅的聚会,大家各携名香,比试优劣,称为「斗香」《周氏香乘》中即记载皇室贵族之间「斗香」的情形:「中宗朝,宗、纪、韦、武,间为雅会,各携名香比试优劣,名曰斗香。」以香会友、「香」互比评;香,染上了上层阶层的富贵气息。
◎不可抗拒的魅力……药香
唐朝的药学发达,诗人贾岛〈寻隐者不遇〉:「松下问童子,言师采药去。」杜甫也说:「采药吾将老,儿童未遣闻。」当时文人不但采药、种药、服药,对佛道思想及医药也多有涉猎研究,因此「咏药诗」及「药名离合诗」〈离于一句之首尾,而首尾相续为一物,以句断意连的艺术创作方式,将药名分嵌于诗句中。〉成了唐朝另一种有趣、却罕为人论的医药文学。诗人皮日休可谓是个中翘楚,他在〈奉和鲁望药名离合夏月即事三首〉中,共出现杜仲、垣衣、桂心、竹叶、通草、远志、紫葛、黄连、地骨等中药名:
季春人病抛芳杜,仲夏溪波绕坏垣。衣典浊醪身倚桂,心中无事到云昏。
数曲急溪冲细竹,叶舟来往尽能通。草香石冷无辞远,志在天台一遇中。
桂叶似茸含露紫,葛花如绶蘸溪黄。连云更入幽深地,骨录闲携相猎郎。
诗人张籍「答鄱阳客药名诗」则有地黄、半夏、枝子、桂心、使君子等中药名:
江皋岁暮相逢地,黄叶霜前半夏枝,
江夜吟诗向松桂,心中万事喜君知。
透过诗歌表情达意、咏怀抒情,唐朝儒雅之士对香、药的推崇,加深了唐代香文化的流传与发展。
医药学的发达促成香药文化的形成。利用药材与香料结合制成香药,所谓「药香同源」正是利用中医理论的君、臣、佐、辅来调配、炮制,透过呼吸吐纳,让香药进入体内,作用于五腑六脏及经络,达到滋养百脉、调理气血、养生治病的疗效。唐朝香料多元,大大拓展香药的制作,药学、医学因此更加纯熟。
药王孙思邈是中国最具影响力之一的医师,他认为最佳的治疗方式就是预防疾病的发生,所著之《备急千金要方》记载5300首药方、《千金翼方》则记录了 2571 条药方。孙思邈共有三百多种香药美容方,用于悦泽人面、香身除臭、却老祛皱、治疗解毒、香浴〈藉由皮肤直接吸收〉等。也有以花、香、药料及豆末制成的澡豆,可白净滋养肌肤。
◎时尚仕女的彩妆美容
唐朝女性自我意识强,因此仕女的装扮上亦十分独特,女性以美妆技巧展现自身之美,或丽华妩媚或成熟性感,或着男装、或穿胡服,而露胸以展现丰腴身材更是其他朝代无法媲美的。女性在装扮上彼此争妍斗丽,蔚为一股无法挡的风尚潮流。杜甫诗〈丽人行〉:「三月三日天气新,长安水边多丽人。态浓意远淑且真,肌理细腻骨肉匀。」体态肌肤之美,可说是唐朝对女性的审美观,这样的观点成为女性妆扮、保养、展现自我的时尚依据,因此美颜清洁用品、彩妆美容用品、妆饰品、涂身香膏等是当时极为流行的女性生活必需品。
唐朝妇女喜用朱砂涂抹,也会用花卉美容秘方养颜肌肤,宫廷贵族的仕女除了服用美容药方、膳食、配戴香囊,也有外用的香药敷脸面膏,可淡斑净白肌肤。唐朝妇女重视彩妆,喜欢在眉型、面颊、额头等处大胆新潮的展现自己的独特之美,仕女们先在脸上敷白粉,再涂上胭脂,如全脸红润的檀晕妆、强调双颊粉红的桃花妆、双颊红润的酒晕妆,然后画上眉型、前额眉心处缀点额黄或贴上花钿、在嘴角两侧点妆靥,再涂上唇红。唐朝妇女的发型多变化,她们喜欢在头发上簪着金歨摇、金雀钗花、造型精美的小梳子或插上鲜花。
彩妆用品如胭脂、点唇大都是由西域进口的香料制作而成,粉底则是以栗米制成的粉末加上各种香料而成的香粉。
唐朝将香料广泛用于仕女的彩妆美容,被称为驻颜有术的杨贵妃以「杨太真红玉膏」为美容秘方,用杏仁、滑石、轻粉及冰片、麝香等制成,是唐代宫廷美容良方,具有润面嫩肤之效。贵妃喜欢洗「香汤浴」,在水中加入桑叶、荨麻、榧叶等中草药,使肌肤洁润滑腻有光泽。杨贵妃每每出汗则「红腻而多香」,用巾帕擦拭后,手巾便都沾上了红艳的妆彩。
元稹的〈杂忆〉:「春冰消尽碧波湖,漾影残霞似有无。忆得双文衫子薄,钿头云映褪红酥。」女性在身上擦了淡红的香粉,微微出汗时,轻软的薄衫透着粉红与香气,引人无限遐思。根据明人周嘉胄《香乘》记载「利汗红粉香」以滑石、轻粉、心红、麝香等香药调制而成,擦在身上可香肌、利汗。晚唐诗人韩偓在《昼寝》一诗中写道:「扑粉更添香体滑,解衣唯见下裳红。」注以香粉香膏来美容香身是唐朝女性的时尚与流行。
周昉簪花仕女图〈局部〉--可看出唐代女士的流行彩妆
注韩偓《昼寝》:「 碧桐阴尽隔帘栊,扇拂金鹅玉簟烘。扑粉更添香体滑,解衣唯见下裳红。烦襟乍触冰壶冷,倦枕徐欹宝髻松。何必苦劳魂与梦,王昌只在此墙东。」
宫廷用香极尽富贵与尊荣 唐朝皇帝对香料十分钟爱,皇帝经行之处,更是「以龙脑、郁金铺地」,已几近奢华的地步,彰显皇帝的高高在上与尊荣华贵。还常用沉香、檀香、龙脑、麝香等配入涂料涂刷皇宫内的楼阁殿柱。根据《新唐书仪卫志》中提到: 「朝日,殿上设黼扆、蹑席、熏炉、香案。」
唐朝皇室用香成为宫廷礼仪的一部分,朝会之日需于大殿设香案,唐宣宗览阅奏折前必先焚香盥手,以表慎重。杜甫有诗云:「朝罢香烟携满袖」注可见熏香已成当时上朝的制度。
注杜甫《奉和贾至舍人早朝大明宫》:「五夜漏声催晓箭,九重春色醉仙桃。旌旗日暖龙蛇动, 宫殿风微燕雀高。朝罢香烟携满袖,诗成珠玉在挥毫。欲知世掌丝纶美,池上于今有凤毛。」
皇室里大量用香,甚至连宫女也在丝衣上熏香,杨贵妃侍女张云容是当时的舞蹈名家,擅长跳霓裳羽衣舞,杨贵妃〈赠张云容舞〉:「罗袖动香香不已,红蕖袅袅秋烟里。」注诗中对张云容精湛舞技赞誉有加,「香不已」三字更是生动描述,衣袖的熏香随着曼妙舞姿而飘散,在充满香氛的乐音中观赏燕乐舞蹈,加上当时技艺最高的乐工演奏,可说是一场视觉、嗅觉、听觉的宫廷飨宴!宫廷用香其品级讲究与普遍,已超过前代帝王,可谓极尽尊荣、富贵、奢侈之能事。
注杨贵妃《赠张云容舞》:「 罗袖动香香不已,红蕖袅袅秋烟里。青云岭上乍摇风,柳嫩池边初 拂水。」
科学与工艺的完美结合唐朝时期以「香球」燃香。元稹有诗曰:「顺俗唯团转,居中莫动摇,爱君心不测,犹讶火长烧。」巧妙而传神道出了
熏球的妙趣。熏球的外壳是个圆球,布满繁丽细巧的镂空花纹,可让香气缓缓散出。其内部巧妙地利用重心原理,无论香球如何滚动,内部的小圆钵皆能保持水平,香料及燃炭不会倾翻落下。这种香球不但可以熏被,也可悬挂在画梁下,当微风轻轻拂过,鎏金银香球闪着金辉,氤氲缕缕,更添雅趣!
用于宗教仪式的香斗受佛教兴盛之影响,佛教徒烧香供养已是十分普遍的宗教行为。唐代佛绘图像中,有手持熏香炉具的菩萨图像。
唐代流行香斗,香斗是长柄手炉,主要用于宗教仪式,在敦煌壁画的引路菩萨图中,常见菩萨手持香斗。唐朝佛教兴盛,香炉造型受佛教思想影响,有莲花造型之香炉问世六。唐朝国势兴盛,千彩百态色彩绚烂的唐三彩制品,是唐代独特的艺术瑰宝,香炉则是唐三彩的室内用具之一。
手持长柄香炉的菩萨画像
◎床畔香童伴入眠
根据《天宝遗事》记载:「王元宝好宾客,务于华侈器玩,服用僣于王公,而四方之士尽归仰焉。常于寝帐前,雕矮童二人,捧七宝博山香炉,自暝焚香彻曙,其骄贵如此。」王元宝是开元长安城首富,本名王二狗,经常往返长安及临淄二地贩卖丝织品。有一天半夜遭窃,
身无分文的王二狗,心灰意冷之下便想寻短。哪知一位温文尔雅、白面长须的「财帛星君」出现在他面前,赐他一个亮晃晃的金元宝,要王二狗做琉璃生意,琉璃是当时极珍贵的建筑材料,王二狗因此赚了不少钱,成为长安首富,并将不能登大雅之堂的「王二狗」改为「王元宝」。
当时一般平民百姓已会用香品来妆点生活内容,何况是家财万贯的长安巨富?有了钱,当然得好好享用一下!王元宝家中刻有两尊捧着香炉的床畔香童,香炉缀上金、银、琉璃、珊瑚、琥珀、砗渠、玛瑙的珍贵七宝,彻夜焚香,用香之骄奢恐怕连高官显贵也无法比拟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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