燃一炉沉香屑

燃一炉沉香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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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 | 易向


说到沉香，大概很多人都会想起张爱玲的成名作《沉香屑》。在一只“家传的霉绿斑斓的铜香炉”中燃上一把沉香屑，于无嗔无喜的香气中听一段红尘的悲欢离合，想来也不失为消磨光阴的好办法。而事实上，作为配角的沉香，其身世流转变化亦自有动人之处。且让我附庸风雅一回，也燃起一炉沉香屑，为你絮絮说一些关于沉香的往事。

张爱玲的《沉香屑》讲的是战时香港的纸醉金迷，说来有趣，香港的得名恰恰就缘于沉香。广东地区自古便有种植莞香树，亦名土沉香，与东南亚的树种不同，所产沉香则称为莞香。今日的东莞至深圳、香港沙田一带，早在唐代以前便已大量出产沉香，年年进贡朝廷。沉香采摘后制成香块，统一运至尖沙头（即尖沙咀），再用舢舨运往石排湾（即今日的香港仔），从这里的港口转运至内陆和东南亚。当年的港口上，船只络绎来往，香气缭绕不绝，想象中自是一派热闹非凡，而“香港”之名也就源于此时。

屈大均《广东新语》中专门有一卷《香语》，描写沉香十分详尽。其中提到当时的采香女子会偷偷割下沉香的棱角收藏，以备不时之需，因此这种香有了一个极缠绵的名字——女儿香。它往往是沉香最为黑润脂滑的部分，可谓香中极品。女子出嫁时，母亲也会放一些沉香在箱奁底部。待到分娩之时，取沉香泡水冲服可活血止痛，其点燃后的香烟亦有催产作用，但最让远嫁的女儿安心的，大约是母亲随沉香一并寄托的挂念之情吧。

不过，莞香并不仅仅产于广东，海南亦是古代沉香的重要产地，其品质甚至胜于岭南。究其原因，不过是海南沉香的生长时间更长。明代卢之颐的《本草乘雅半偈》中即有记载：“（沉香）待其形全气足而后采取，功力始备。今岭南人不耐其成，每多趋利伐贼之害，唯琼管黎人，非时不妄剪凿，故屡获异香”。

广东人民擅长经商，但也不免染上了急功近利的商贾气息，沉香未熟就急急采来售卖。而古代的海南黎民在种香方面要朴实得多，一定要等到结香的时间足够久，才会采摘，其品质自然更胜一筹。



的确，对于速度与产量的功利追求，用在别的植物身上或许有效，但沉香却是急不得的。说到底，它的金贵之处也恰恰在于此。时间的魔法从树苗种下的那一刻便开始生效。在肥沃的土地上，沉香树虽然生长得快些，但木质疏松，结香率很低，质量也差。反倒是在贫瘠土壤中慢慢生长的树苗，结香率会更高。但无论如何，沉香树必得长到30年以上，树脂腺发育成熟，才具备了产出沉香的能力。而这30年相对于漫长的结香过程而言，仅仅是个开端。

结香一词听起来很是优雅，但沉香的诞生于树木而言却是极惨烈的过程。一株青涩的树苗经过数十年的磨练，长成一棵苍苍大树，然后便是种种创伤加诸其身——动物的利齿，虫蚁的啃噬，雷电的劈打，甚或是人类毫不留情的刀砍斧凿。创口浅了，愈合得太快，也生不出沉香。必要将创口暴露于湿热的环境中，待真菌感染创口，啮噬木质，树木才会挣扎着分泌油脂以自保。树脂和细胞中的种种成分混合沉积，渐渐塞满细胞的空隙，堵塞树木的导管，原本疏松粗糙的枝干，在树脂的润滑下渐渐变得乌黑油润，但对于树木来说，却是一个永难痊愈的伤痕。这样沉默而疼痛的缠斗，有时甚至会持续数百年之久，结香的老树大多已经枝叶萎黄甚至局部枯死，但犹自隐忍地以树脂抚慰伤痕。



如此在活树上结出的沉香，若是直接被人采摘，便被称为“活沉”。若是生于深山老林中，枯死倒伏后，木质部分被进一步腐蚀，残余的油脂进一步分泌积淀，所余的部分则是“死沉”。“死沉”经过多年的风华和腐蚀，闻起来并无香味，但一旦受热，内含的油脂就能散发出层次丰富的香气，其醇厚浓媚远胜“活沉”。

“活沉”由于形态较为完整，适合车珠或是雕刻。而“死沉”的珍贵之处在于其独特的香气，只适宜拿来“品”。上等的沉香，哪怕是直接焚烧，也显得暴殄天物。就像梅花上的初雪，嫩叶尖的露珠一般，沉香也是越清净出尘越好。再好的香，一遇烟火气便俗了。宋代庄绰《鸡肋编》中便有记载一代权相蔡京的焚香方法。他先邀来满座客人，命女童焚香，却不见香炉何在。宾客的胃口被吊足之后，蔡京令人卷帘，香气一瞬间霭然而出，原来是在隔壁房间大量焚香，养足一室香气后，卷帘让其逸出，这样不见烟火而依然能芳溢满室，实在是极尽奢侈之能事。但如此焚香不过是为了炫富，香气也终究还是焚出来的，相比于传统的品香方式，未免有“饮牛饮骡”之嫌。



品香的方式有许多种，但最讲究的当是“隔火熏香”，其手法极为繁复，亦有一套专门的工具。首先，要备好香炉，用香箸捣松香灰。点燃专门的香炭，待其燃透，再小心地在香灰中开孔，将香炭放入，把香灰仔细覆盖其上，垒成山形。其后，要取极薄的云母片置于香灰顶端，起到均匀受热并隔绝火气的作用，再将削切好的沉香片置于其上。木炭的热力经过香灰和云母的传递，均匀地加热沉香，其中的油脂受热后慢慢逸出香气，方可品闻。上好的沉香有“初香”、“本香”、“尾香”之分，每一次品闻的气味都有差异，其中奥妙远非文字所能描述。




这种品香方式据说盛于宋代以后，风靡于文人雅客之间。但自清以降，历经数度战火劫难，中国已没有多少人能还原传统的品香文化。反倒是一水之隔的日本，在室町东山时代（约元明时期）自中国习得了品香之法，再将其与茶道、连歌联系起来，从此将香道代代传承下来。如茶道一般，日本香道的研习也极严格，如最具代表的香道流派“御家流”，需要花一年的时间学习闻香，第二年练习香灰造型，第三年练习点炭上香，最后再综合训练一年，方可获得“初传”证书。而要达到大师资格的“奥传”，整整需要三十年的苦心研习。




在日本奈良东大寺的正仓院中，有一段名为“兰奢待”的沉香，据说是由中国传入，有1300多年历史。它最初重达13公斤，其后被少量割取以赏赐功臣，如今只剩下11.6公斤。被割取的地方还留下了签条，记录割取情况。其中“織田信長天正二年三月 一寸八分截之”一段签条最有意思。“兰奢待”地位尊贵，只有天皇或是幕府将军有权割取。织田信长虽非将军，但手握重兵，乃日本战国末期最具影响力的一代英杰。为了彰显自己的实力，也为了威慑奈良各寺僧徒，他强行从天皇处索得敕命，如愿从兰奢待上割取了一寸八分的香块。小小一枚香块竟有如此重要的政治意义，这块“天下第一名香”在日本的地位之尊，由此亦可见一斑。藏于奈良东大寺的“兰奢待”。


而在今日的中国，沉香的地位亦日渐矜贵了起来。早在宋代，便有“一两沉香一两金”的说法。到了明代，已演变成了“一寸沉香一寸金”。水的密度是1g/cm?，能沉水的香已属上品，其密度亦不会超出这数值太多，而黄金密度足有19.26g/cm?，可见一两沉香已需要同体积的十余两黄金方能购得。如今的金价不过一克230元左右，而上品的沉香已卖到一克5万元，是黄金的两百多倍，若按古代一斤十六两的标准来算，可谓“一两沉香十斤金”了。但就算如此，上好的沉香终究是愈发少见了。岭南故土的那一片沉香树，未及长成就被钻得千疮百孔。注油水煮的朽木充斥市场，散发着廉价的人工香味。轮舶来往的香港依旧繁华如昔，但也再难觅得一块土生土长的沉香了。

? 沉香是沉香木吗？
不少人都有这样的疑问。其实，沉香与沉香木，就如同牛黄与牛的关系，皆为由病变产生而非自然生长。沉香产于沉香树，而并不是所有的沉香树都可以结香。


沉香，并不是一种香木（会香的木头），而是一类特殊香树[结]出的香，沁合了油脂（树脂）成分和木质成分的固态凝聚物。当沉香树遇到一些意外伤害（如风折、雷击、虫害、人畜危害）或者自身内部病变等，在伤患还没有愈合的开放过程中，偶然被特殊真菌感染，真菌与伤患处分泌的树脂产生奇妙的反应，从而形成新的物质——沉香。然而，伤口并不是树脂凝聚的唯一原因，沉香树脂亦会自然形成于树的内部及以腐朽的部位上。沉香的价值视等级而定，一般根据地域、香气、颜色、手感等不同来判断沉香的级别，香味的良窳和油脂的多寡是判断沉香好坏的重要因素。



沉香木，沉香木是瑞香科树种干燥木质部分，沉香木是一种木材，也是沉香的宿主。沉香树主要生长在潮湿的热带雨林，主要分布于我国的两广以及云南、贵州和海南等地，东亚国家以印度尼西亚、马来西亚、新加坡所产的沉香（新州香）为最佳，我们对于这种树中没有结成油脂的那部分叫沉香木。其成长速度快，密度低,和沉香的价值可以说是天壤之别。其一般用来做中药或者造假的不法商贩用来泡药压缩冒充沉香。所以鉴别沉香与沉香木需要根据各方面因素综合分析，同时需要丰富的经验来判断。



? 沉香的分类
倒架沉香
“倒架沉香的名称应该是来源于香体的形状，因为香体如同卧倒的架子一般，因此称为“倒架”。“其实“倒架” 一词源于一种特殊情况：沉香树已经死亡，横卧于泥土之中，而沉香香体寄存于沉香树之中，沉香树的木质成分不断腐朽、风化，但香体不腐不朽得以保存便形成了倒架沉香。“ 如果倒架沉香真是在香农所描述的那种环境中形成的，那毫无疑问是一种较为罕见的熟香。但倒架沉香到底是不是像香农所说的那样形成的，笔者没有亲眼见到，业界也没有对其形成定论，所以倒架沉香到底是不是这样形成的还是一个未知数。但如今市而上常见的倒架沉香多数以生香为主，是大块的生香去除木质等杂质后形成的一种特殊形状的香体。



水沉香
水沉香 ，最开始娃来自香农的一种叫法，也被称为水纹沉香、水格沉香。水沉香是香体脱离沉香树后掉入潮湿的泥土和沼泽中，不断熟化后形成的沉香。水沉香颜色偏黑，同时因为水分充足，香体没有被严重风化，因此即便是熟香，其油脂纹路依然很清晰。水沉香的特点是质地坚硬、有韧性，香体厚实。 土沉香 土沉香是一种热香，当香体脱落或香树自然死亡，香体落入含水分较少的干泥中，随着时间的推移，香体逐渐熟化，形成酥松多孔的质地，这种沉香称为土沉香。 土沉香表面的颜色会根据土质及其所含杂质发生变化，所以也有“红土”、“黑土”的叫法。




土沉香
根据其不同的熟化程度和风化程度会有不同的外在形态，风化程度较低的外表依然坚硬，香体厚实;风化程度较高的，表面多呈现多孔、酥脆的质感。




蚁沉香
与虫漏近似的一种说法，也是由于虫咬、蜂叮形成的香体。但蚁沉香相比于虫漏，一般油脂等级更高，年份更久。从香气上来区别，蚁沉香一般味道更甜蜜，香味更加醇厚，而虫漏的香气凉味更重。蚁沉香由于其厚重的甜味，也被称为蜜香。




? 一两沉香万两金！

“奇楠”是从梵语翻译的词，唐代的佛经中常写为“多伽罗”，后来又有“伽蓝”，“伽南”、“棋楠”等名称。




奇楠香的成因与普通沉香基本相同，但两者的性状特征又有很多差异，所以习惯上让它单成一类，且列为沉香中的上品。
奇楠香不如沉香密实，上等沉香入水则沉，而很多上等奇楠却是半沉半浮；沉香大都质地坚硬，而棋楠则较为柔软，有黏韧性，削下的碎片甚至能团成香珠；在显微镜下可发现，沉香中的油脂腺聚在一起，而棋楠的油脂腺则是历历分明。





奇楠香的油脂含量一般高于沉香，香气也更为甘甜，浓郁。多数沉香不点燃时几乎没有香味，而奇楠不同，不燃时也能散发出清凉香甜的气息；在熏烧时，沉香的香味很稳定，而奇楠的头香、本香和尾香却会有较为明显的变化；而且，奇楠香的产量比沉香更少。由于这种种原因，使得奇楠香尤其珍贵。
在宋代的时候，占城（今越南境内）奇楠就已经是“一片万金”了。直到现在，最好的奇楠仍然大多产自越南。





? 难得一见的沉香雕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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浮雕沉香木杯

沉香是由沉香树在特殊的环境、特殊的因缘下所产生的一个全新的物质。沉香树很高大，但是质地很疏松，就像泡桐树一样。它长的非常迅速，在几十年内就可以长到四五十米高，但是它很疏松，里面像甘蔗渣一样松软。当沉香树受到伤害如人为伤害、自然伤害、自身的真菌感染、虫蚁的咬噬等，这时树体开始分泌油脂以修复伤患所形成的油结状物质，我们称之为沉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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沉香雕太湖赏石

一块结香饱满、有一定体量的沉香，通常要树体源源不断的为结香部位供应树脂，使局部形成树脂的堆积，这个过程大多需要花费上百年的时间，所以在此过程中的每一步都充满了机缘巧合，生香已是如此，更不要说从土中寻找挖出来的土沉香了，更是可遇而不可求，十分珍贵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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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沉香木雕松竹梅图笔筒，故宫博物院藏

由于沉香原材的极度稀缺，所以沉香雕刻存世非常有限。但是，在中国工艺美术史中，沉香雕刻也有过出色的作品。特别是清代宫廷收藏着一批沉香雕刻，都堪称雕刻艺术的代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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沉香木雕香山九老，台北故宫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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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代，沉香木如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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沉香镶珠玉如意，天津沉香博物馆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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